“一心为民”的顶级骗子为何还没倒台
今年一月份我们介绍了34岁的纽约州新晋共和党国会众议员乔治·桑托斯（George Santos）的故事（《一心为人民的大谎言家》），一个学历造假、工作经历造假、犹太血统造假、家庭资产造假、公益经历造假、父母经历造假、同性恋性取向紧急造假、甚至连名字都造过假的前盗窃犯，替共和党夺下了摇摆选区纽约第三选区的关键席位，让民主党这边从上到下都很抓狂。
共和党这边对桑托斯算得上是“暗挺”，对桑托斯的解释“我来到国会山，不是为政党和政客服务的，而是为美国人民服务的，请大家不要把精力过多地浪费在我的简历上，请多关注我为美国人民服务的提案”，众议院监察委员会主席James Comer，就是我们经常介绍的对拜登家族腐败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那位，评价是：桑托斯是一个“干了坏事的坏蛋”，但是不应被“封杀出局”。
保不保桑托斯是共和党那边的事，但搞不搞桑托斯决定权掌握在民主党手里，令人奇怪的是，民主党叫嚣了半年彻查桑托斯，却迟迟不拿出实质性的行动，本周三是今年国会夏休前最后一轮提案的截止日期，民主党又错过了这个时间点，没有提起对桑托斯的不信任投票。
不仅旁人奇怪，民主党的支持者们也奇怪，所以身为民主党喉舌的POLITICO，昨天专门出了一篇文章，向读者解释为啥民主党不对桑托斯采取行动。
简单说，民主党的解释是，怕共和党发癫，搞针锋相对的（tit-for-tat）报复行动，双方互相定点爆破，最后谁也讨不了好。共和党这边有桑托斯这个软肋，民主党那边则有Pramila Jayapal和Adam Schiff在对方射程以内。
Pramila Jayapal这个华盛顿众议员我不太熟，这次查了一下，发现她确实遇到了大麻烦。身为民主党内极左进步派的领袖人物之一，Pramila Jayapal前几天在以色列总统Isaac Herzog访美、发表国会演讲的背景下，公开宣称以色列是“种族主义国家（a racist state）”。
平心而论Pramila Jayapal说的也没啥问题，以色列军警对巴勒斯坦平民的屠杀大半个世纪里一直被国际社会诟病，以色列国内白种犹太人对黑种犹太人的歧视丑闻也一个接一个，即使只从纸面出发，以色列基本法里直接规定“以色列是犹太人的国家”，种族色彩也属于非常爆棚的。
但是大家都知道的一件事，不一定就允许你直接说。所以Pramila Jayapal口无遮拦地把这句话讲出来，就要遭受政治上的反噬。她在民主党内的同僚首先跳出来声讨她。Pramila Jayapal赶忙出来道歉，说“我不是说以色列是种族主义国家，我是说现任以色列政府是种族主义政府”——以色列现任内塔利亚胡政府与拜登政府不对付，与民主党不对付，是公开的秘密，Pramila Jayapal用这个解释给自己开脱，也算巧妙了。
民主党现在自佩洛西以下的表态是“批评Pramila Jayapal的评论，但接受她的道歉”，相比之下共和党那边就有点笑而不语的意思了，给人“谢谢你送过来好大一个把柄，我得好好想想怎么用”的感觉。
比起Pramila Jayapal，情况更迫切的是Adam Schiff，记性好的同学应该记得前两天我们聊加州帮内部权力交替时，刚说过Adam Schiff是佩洛西的人，现在被佩洛西选出来明年顶替老年痴呆的Dianne Feinstein，接参议员的位子（《从佩洛西的上位与退休，看美国政坛的权力过渡》）。
因为是佩洛西的人，所以前几年在炒作懂王“通俄门”事件中，Adam Schiff属于急先锋。还记得我们在讲司法部长加兰的那期（《今天华盛顿诡谲的官场》）里说过，今年司法部的《达勒姆报告》最终承认“通俄门”是一场乌龙吗，共和党这边质问准备升去参议院的Adam Schiff，你老兄是怎么在缺乏实质证据的情况下，斗懂王斗出那么亮眼成绩的？现在发现所谓的证据子虚乌有，你老兄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Adam Schiff和民主党这边确实有话要说，他们说，共和党现在对Adam Schiff的不信任动议，是一种丑陋的政治迫害行为，怎么能这样滥用权力呢？正义是打不倒的，你看看我们Adam Schiff，刚刚过去的第二季度，获得的参议员选举政治捐款还破纪录了呢？气不气？
POLITICO替Adam Schiff反嘲共和党的文章发表于7月5日，说因为担心共和党报复Adam Schiff所以不对桑托斯采取行动的文章发表于7月27日，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二十天发生了什么，感觉Adam Schiff的状况根据情况需要，陡然就恶化了。
民主党这边一些众议员说桑托斯肯定还是要搞的，这次夏休前没有搞成不代表以后不搞，我们会先和党内大佬商量一下，取得他们的支持，弄个方案出来，看以后怎么好好搞。
民主党的未来计划里其实藏着一个在共和党那边也通用的游戏规则，那就是桑托斯是个小人物，但小人物牵扯的盘根错节的大棋局有时很复杂，比如桑托斯虽然是个骗子，但是这个骗子关系到大佬们的面子。不仅是James Comer，目前共和党在众议院排得上好的头面人物像麦卡锡、二号人物多数党领袖Steve Scalise、四号人物Elise Stefanik等等都曾经表态支持过桑托斯。你单说桑托斯是骗子，这没多大事，但你要说英明神武的大佬们纷纷上当，这可能就犯忌讳了。
共和党暗挺桑托斯，除了维持众议院微弱多数的现实需要，也有这方面的道理在。这段故事像极了我国清代《儒林外史》里万中书的故事：万中书本是个穷酸秀才，冒充中书和真正的大官高翰林、秦中书、施御史等人结交，东窗事发后，高秦施出钱出力，帮万假中书变成了万真中书。
美国的体制讲分权制衡，桑托斯让大家发现，原来制衡也可以这么用。
今天讲桑托斯的故事，一来是补进度，介绍一下这则当代传奇的最新发展，通常善于钻营的人走的路数大多是拍大佬马屁，然后转头把自己伪装成中佬，桑托斯出道即大佬，虽然事后被证明全身上下都是假货，但仍然不失为“天桥假证大佬”。
二来也是感慨一下，当年我上学的时候，学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开启西方文明源流的先哲在批判喜欢搞辩论的雅典智者学派时说过，政治不好解决骗子问题，尤其是当民主制度遇到不用干事、能说会道的骗子。美国老大哥起来后，在自己的巅峰期推出无数大儒论证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我们一度也以为他们解决了，现在从桑托斯屹立不倒这事看，被解决的只是“问题的表述方法”，而且是通过辩经的方式解决的，现实世界里，问题本身依旧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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